当我第一次通知大家我买到12月的机票要去德国时,爸妈和哥哥们都失眠了好几天。而我没心没肺地总是笑嘻嘻嘻地一直在说,你们可要做好我四年后才会回来的准备哦。直到有一天晚上,大哥喝醉了跑过来和我说,'其实你真的不能和大家说四年才会回来,即使也许确实也是四年后才能回来。也不能一直说要是联系不到我了要和大使馆保持联系这样的话……' ,那个晚上我哭了。我的生父,在得知我的时间之后,也开始陷入对我的生命安全的担忧中,他给我在网上买了两套消防服作为防护服,让我到了国外出门的时候穿着,来防止病毒的入侵,我觉得好笑又温馨,等到那厚重的消防服到货的时候,那沉甸甸的重量终于使他爆发出了最深处的情绪。姐姐打电话给我,第一句话是,“要不你别去了吧”,她说爸爸叫我过去一趟。爸爸生病了,他躺在床上,让我坐在他的床边,语重心长地和我说,“你别去了,放弃你要出国的想法吧,……生命安全最重要……,或者,实在是要去,那就等打完疫苗再走,人的一生不差这几个月的”。而我一句话也没有说,出来之后,我决定改期了,于是我取消了机票。
两个多月倘恍而过,春节的快乐氛围还没消散,趁着这欢愉的时间,我又要出走了,这次,我没有感受到大家对我的不舍,对此我还有一丝丝难过,也许因为第一次他们已经做好准备了,但我还是庆幸,不要为我难过才是我真正期望的。
出发前两天,我问姐姐,你来送我吗,“不送”。好啊,送别的场景太令人心碎了,别来了,我安慰自己。
出发前一晚的晚饭,大家都各自吃着。我开玩笑地问,没人要来敬一下我吗?老妈说,全部人心情都不好。我才意识到,好像是的啊,好像就只有我,没心没肺的。那天晚上,我去找奶奶,陪着她再坐一会儿,她最爱我去陪她了,只有我这个最小的孩子,还会经常跑到她那陪她讲话。我给她拍了一些照片,给她看的时候,她说,人老了,都丑了,我说不会,很可爱的。
我没有想到爷爷会来送我,他都快九十岁了。他自己搭公车到堂姐家里,坐她的车一起来机场。他说,奶奶也想来送我,堂姐说,“你该早点说的,我就一起去接她来的”。
要送我的人是一批批的,不是全部一起,我等不到他们全部到了,我也不知道还有谁会来,我就去安检了。我是那么轻松地,谁也没抱,我就排队进去候机了。
小姨给我发消息,说还没见到我,我就进去候机了。
堂姐给我发消息,说大家跑到机场那边的围栏了,兴许还能见到你登机。
二哥给我发消息,说我老大没见到我,就马上买了机票和我一起飞上海。就在半个小时前我才打电话给她说,别来送我了,我已经在候机了。
我哭了,但是我很快就稳定下来,姐姐真的安检完进来了,她看到我就一直哭,一直抹眼泪,和灿灿视频的时候,他竟然全程在大声地叫着姨姨,姨姨…… 人类的感情就这样很神秘地,联系在一起……
而我最终还是忘记了那群在机场围栏等待我的家人们,当我检完票走向飞机时,他们招呼着我,姐姐提醒我后,我才想起他们还在那,已经等了一个小时了,就为了看我登上飞机。我哭着跑过去想和他们说再见,可是安保把我拦住了,我没有跑到他们的跟前,我就返回了,我只能和他们招手挥别。我好后悔,我不该理那些安保人员的,我该跑到他们的跟前,和他们说,我会照顾好自己的。
堂姐又给我发消息了,这次是照片,我的亲爱的家人们,靠在围栏那,一排都是背影,在那眺望着远处即将奔往远方的我。堂姐后面附了一句,“全哭了,你一挥手,就全哭了”。
我又哭了,我没有看到他们的背影,却通过姐姐的手机,看到了那些扛在他们背影上的对我的满满的不舍和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