生存
立秋过后,江城的雨水开始泛滥,今年的雨季较之往年晚了许多。这意味着寻找食物越来越困难,我需要在冬季来临前积累厚厚的膘来过冬,如今已经立秋了,还有两个半月,我要抓紧了,要不然我很有可能过不去这个冬天了。
平时的阴雨天很少出洞,因为气压实在是太低了。但今天不同,今天下午下了一场大暴雨,这就意味着蚯蚓的洞口会被雨水封住,洞内缺氧,它们就会到地面上活动,这对我而言可是一顿美味佳肴呢!
酷暑
我是植物园的一个学生。刚结束北京的集中教学,九月份就是一枚研二的研究僧了。武汉的夏天如火炉一般热的人无处可逃。实验楼在竹园的我最近总想起杨万里的诗:“竹深树密虫鸣处,时有微凉不是风。”聒噪的蝉扯着喉咙似乎在说:“热,热啊!”
我在三楼水池里养的水生植物,前几天换水时忘记关下面的阀门,水一下子流完了,偏那几日都是40度的高温,可把我吓坏了。心想我辛辛苦苦种的草就这么给热死了怎么办,一个多月以来我天天换水,周末都不例外。草热死了,师兄出差回来我该如何交差。就这样忐忑地过了几天,还好这些小东西挺了过来,我忍不住长出一口气。
挂掉电话已经快十一点了,匆忙关上电脑,背起书包走人。周五的晚上,办公室只剩下我一人,无心学习,和大学室友视频,聊起彼此近况,不知不觉就这么晚了。外面的雨突然瓢泼了起来。
一个人晚上走在园里的路上,很奇怪我居然从未担心会遇到蛇啊什么的,也有可能是我低头刷手机走路都没看见。一个人走在路上,会让大脑休息下来,思绪飘飞,随它飞多远,我在自己梦幻的王国里,自由自在。
约定
又是那个边走路边放音乐的女孩,经常看到她一个人晚上回去。看来她今天的心情也不错,还哼着歌。她应该也是不久前来园里的,走起路来快活的像只小鸟,和那些在园里呆了两年三年更长时间的学生一点不像,他们走路的时候多是低着头快步向前走,好像有什么人在催着他们似的,周围的风景春去秋来换了几番也不曾注意。
我已经在这里生活四年了。每年的这个季节,园里都有很多的游客和一批新来的学生。游客大都是来看莲花的,各色的莲在池塘里争妍斗艳,伴随着一股特有芬芳。我喜欢在莲池游泳,水是温热的,莲叶是清香的。
明天很重要。
我们约定好了明晚见面,距上一次见面有三月之久。这三个月来,她独自带着三个孩子肯定过的很辛苦。三个月了,小崽子们可以自己去觅食独立生活了。
今晚的月色很好,这使我想起她绸缎般光滑的皮毛在月色映照下一定美极了。我的视力本就很差,这几天水汽氤氲看东西总是朦朦胧胧,我真怕明天看不清楚她,我们约好了在莲池旁的林子见面,她应该记得吧。
想起她,我就忍不住笑。心情很好,随便挖了一些草根填肚子,不准备大费周折找食物了,要养精蓄锐,明天早些出发,我要给她一个惊喜。
雨夜
“啊!”我忍不住一声尖叫,眼前一只和狗一样大的东西在翻滚挣扎,身体扭来扭曲,地上是刺目的鲜红。要知道这是晚上十一点的园里,本来就只有零星的的路灯为伴,偏今夜赶上大雨滂沱。我的头皮一阵发麻,迈不动腿,想起刚转弯过去的一辆疾行的车。借着手机上的手电筒微弱的光望去,刚刚还在挣扎扑腾的它已经倒在了血泊中,一动不动。背上的毛沾上了雨水,硬挺挺地立着,乍一看还以为是刺猬呢,但个头比刺猬大得多,有着短小强壮的四肢,鼻子竟和猪很像。
雨水拍打在它周围的地上,溅起一朵朵绚烂的红花。雨还在下。
突然,路右边的林子里传来一声凄惨的猪嚎声,我的心又是一惊。我望向车子离去的方向,有些恨恨地。一条无辜的生命就这样被剥夺了生存于世的权利!
再见
我奋力挣扎着想向北面的约定之地,但这一击实在太重,我的嘴巴和受伤的腹部都在流血,我的思绪开始涣散。一声尖叫惊得我抬了抬眼皮,奥,是那个女孩,你又回去那么晚。我望向北方密林,喃喃道:对不起,我要爽约了……
为了今晚,为了见你,我很早出洞,我告诉自己要带五条最肥大的蚯蚓送给你。可是今夜雨太大,我找啊找,总也看不清楚。好不容易找到一条,还那么小,怎么好意思带这么小的蚯蚓见你呢?一不小心,就耽搁到这么晚了,我带着小蚯蚓想穿过两片林子中间的马路。我实在太想你了,跑得太快了,竟没注意到有一个庞然大物在向我逼近,它的速度实在太快了,居然把我撞飞了。我没有叫一声,翻滚挣扎着想爬过去,可是啊,我却再也见不到你了。
玲珑骰子安红豆, 入骨相思知不知。
 
 
注:猪獾的视力很差,可以在水中游泳,杂食性动物。阴雨天很少出洞活动,暴风雨过后活动最频繁。此文写给武汉植物园八月中旬那只死于雨夜车祸的猪獾。提醒晚上行车的人注意速度,注意珍爱生命!

 

参考文献:郑生武, 李贵辉, 宋世英,等. 猪獾的生态研究[J]. 兽类学报, 1988, 8(1):65-72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