电话那一头
水生生物研究所 陈亮
母亲不怎么会玩智能手机，不会玩QQ、微信，更别说电脑了。所以我们平时的联系仅仅是靠一通电话。
“喂，儿子啊，刚给你打了几个电话都没人接，你在吃饭吧？”
“嗯，是啊，妈，你吃了吗？”我问道。
“还没有，等会儿就去做。天气太热了，晚上开空调睡觉的时候记得把胸口盖着，别吹感冒了。”
“我知道了妈，你一个人在家也要照顾好自己，别太累着自己了，没什么事儿我先挂了，我要去图书馆了。”
“嗯，好，别看书看得太久了，注意身体……”
嘟嘟嘟……
“唉，又挂了，这个游戏好难通关啊，飞哥，带我超神啊。”
……
“你是我的小小小苹果……”
“喂，妈，你怎么又打过来了？我这儿忙着呢。”
“哦，没什么事，那你先忙吧，看书别看坏了眼睛。”
“我知道啦。”
嘟嘟嘟……
她是农村人，丈夫在外面工作，很少回家，即使回家了，也是个不管事的人，只知道发工资的时候把钱寄回来，两个儿女在城市里读书，只有节假日回来，常年就她一个人在家，做点什么事也没个商量计较的人。虽说是一个人，但她做的活的分量都抵得上两三个人的了，地里的农活她一个人包了，外面忙完回来，又要打扫屋子，忙里又忙外。
母亲表面看起来很消瘦，但身体也算还好。有时候她病了，不但得不到我们的同情，反而还要抱怨几句：“我们家不缺吃不缺用的，干嘛要累着自己做那么多，活受罪，自己都不想开点，身体是自己的，生病了还拖累我们。”虽然有时候说的是气话。
母亲一直患有贫血，她自己不在乎，我们也就习以为常了。有时候节假日或周末回来了，也很少主动去帮她干点什么，总是她一个人里里外外忙这忙那。
“妈，我回来了，好饿啊。”我放下了背包，拿出了手机玩。
“你怎么回来了，不是说最近挺忙的吗？”母亲一边笑着一边朝着厨房走去。
“回来您还不乐意啊？我回来陪陪您啊，免得您一个人在家寂寞嘛。”我笑着说到。
“乐意，乐意，钱花完了吧？”
“哎呀，你快点做饭吧，我好饿啊。”
“好好好，冰箱里还有些饺子，你等着啊，我给你下，你先休息一下。”
吃完饭就回自己房间了，玩了一会儿手机，眼睛实在是睁不开了，就躺下睡了。
回来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，睡一觉就得吃晚饭了。母亲在楼下喊我吃饭，我下楼来，饭桌上摆了一大桌子全都是我喜欢的菜。
“妈，你怎么做这么多菜啊，就我们两个人吃得完吗？”
“都是你爱吃的，吃不完剩着，好不容易回来一次，快吃吧，等会儿菜都凉了。”
“好吃，妈，你的厨艺进步了。”说话时嘴里的饭差点没喷出来。
“慢点儿吃，别噎着了，学校的伙食不好吧，看把你饿的，来，这儿还有你最喜欢的红烧肉。”妈妈笑眯眯地看着我。
“妈，您也吃啊，别光看着我吃。”
……
母亲躺在床上，我坐在旁边玩手机。
母亲试探着想跟我说说话，大概是找不到话题，开始时问我在学校的情况怎么样，我应付了几句后母亲又悄无声息地躺在床上。
“你最近跟你妹妹联系过吗？兄妹俩还是要放亲热些！”
“嗯，打过电话了。”
又过了一会儿，母亲突然探过身体来凑近手机说：”你在手机上打什么啊？不累吗？”
“玩游戏。”
“玩游戏？这是什么游戏啊？”母亲又问。
“就随便玩玩，反正也无聊，小游戏，跟你说了你也不懂。”我说。
“哦。”母亲若有所思地看了一会儿，便又重新躺回到床上。
接着我又玩了一会儿，无意间转头看见母亲正盯着天花板出神。我心里突然一动，立即关掉了手机。
我嘴里说是回来陪母亲的，现在却是只顾着自己玩手机游戏了。
我起身给母亲倒了一杯水，“妈，你在想什么呢？”
“没想什么啊。”母亲坐了起来，靠在床头，接过了我手中的水杯，“最近睡眠不好，早早地就想睡觉，可是一躺下吧又睡不着，好不容易睡着了外面有一点声音又被吵醒了，还老是做梦，梦醒了又一半天睡不着。”
“您这是气血虚造成的，平时在家好好调理自己，别只顾着做，不注意自己的身体。”
“看手机看得眼睛疼吧？快躺下休息一会儿。”母亲随手把电扇往我这边挪了挪。
我答应着，脱了鞋躺在了母亲身边。“妈，你给我讲讲我和妹妹小时候的事情吧。”
母亲惊喜得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。
“妈，我明天就要上学去了，你又得一个人在家了。”
“没事，我都习惯了，你在学校好好学习，照顾好自己就行啦，家里的事你不要担心，有我呢。”
时隔一月，我接到邻家的电话：“你妈发病了，晕倒在田里了，不知道你爸的号码，我在别人那儿问到了你的号码，快点回来吧。”
“怎么会这样，前阵子不还好好的吗？怎么会突然晕倒了？”我焦急地问。
“是啊，今天你妈五更就起来扯秧苗了，一个人扯秧苗又一个人插秧，忙了一大早还没吃饭，就晕倒在田里了，你婶子把他扶回来的，叫她去医院不肯。快回来看看吧。”
我连忙给妹妹打了电话。跟老师请了假后就买了回家的车票。
回到家，门半开半掩，进了门，我快步走到母亲的房间：“妈，你怎么啦？我们去医院吧！”
“你怎么回来了，没上课吗？”母亲惊奇的问道。
“你生病了，我能不回来吗？妹妹也在车上了，马上就回来。”
“我没事，不用去医院，休息一下就好了，叫你妹妹别回来，你也上学去吧，别耽误了课！”
“没事怎么会晕倒在田里呢？叫你别做那么多田地，你偏要，现在好啦，病了钱往医院里送，辛苦种一年庄稼也不及往医院趟几天。”我大声地说到。
母亲一声不吭了，仿佛真的做错了什么一样。
我意识到自己的语气重了点，母亲天天这么辛苦自己，也是为了这个家好，不过想让我们生活过得好一点，不至于落后别人家。这些年我和妹妹读书，靠父亲一个人是远远不够的，多少年来，母亲省吃俭用，辛苦了半辈子，过年都没为自己买过一件新衣服。想到这里，鼻头一酸：“妈，我们去医院吧！一定要去，这次你就听我的，做个全面的检查，有病及时医治，没病我们也放心啊！”
去了医院，医生大致问了一下情况，做了一些记录，说是要观察几天。
护士在抽血时挤了一半天才挤到需要的血量：”您身体太差了，平时营养没跟上吧，再加上劳累，看您这皮肤，晒得好厉害啊！”……之后又做了CT和心电图等一系列检查。检查结果确定是贫血，医生又建议做一个骨髓穿刺。
骨髓穿刺报告出来了，是缺铁性贫血。红细胞、白细胞和血小板都比正常值要低。“很多年没看到贫血这么厉害的人了，我给你开一些红源达多糖铁胶囊和叶酸片，按照我开的剂量，每天按时吃药，多休息就好了。这个需要靠自己长时间调养，长期吃药还不如改善伙食，平时可多吃些红枣、黑木耳，猪肉、鸡肉、鱼虾等，同时也可以结合中药进行药补，像阿胶、当归等，用这些中药和补血的食物一起做成可口的药膳也是非常好的，都有很好的养血效果。”医生耐心地说，“自己回家了一定要耐心的做，不要嫌麻烦，身体是自己的，一定要照顾好自己，这样才能照顾好家庭，别太累了自己。现在怕麻烦自己，以后病了还要麻烦别人来照顾自己，结果还自己难受，您说是这个理儿吗？”
“医生说得对，是这个理，回家了我肯定先调养好自己！”母亲笑着说。
母亲回来了，她还是闲不住，把屋里打扫了一遍。
“在打雷，我去准备菜，免得等会儿停电又摸黑做饭，你也快去洗澡，洗完吃晚饭。”母亲就是这样一个人，一刻也闲不下来。
电闪雷鸣，天空黑压压的一片，雨顷刻间哗哗地下来了。夏天的雨降落得快，收得也快，暴风雨的中止和天空的明亮只是在一刹那之间，雨后群星，变得更繁多、更美丽了。月钩儿朦朦胧胧的挂在天空，在刚下过雨的水氹里投下了淡淡的银光。
……
从家回学校，本想着到学校了给母亲打电话报平安的，刚出车站母亲电话就来了。
“喂，儿子，你到学校了吗？”
“恩，妈，我到了，不用担心我，在家里好好照顾自己，别太累着自己了，把自己身体养好了，这才是最重要的！”